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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9章 同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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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別!”眼見著趙旭要生生地把人揍死,梁玥忙出聲去攔。

彼時單寧整被趙旭卡著脖子提了起來,他身上的迷藥效果應當還沒過去,方才趙旭怒極動手的那幾下,他躲閃的動作都有些遲鈍,雖躲過了致命的地方,但到底還是受了傷。

趙旭猜到單寧應當有什麽不能被殺的理由,只是方才動手時實在是氣急,一時沒控制好手中的力道。

聽了梁玥的那聲喚,他才稍回了些理智,本欲給單寧開瓢的拳頭生生地止了住,左手也松了開,任由單寧掉到了地上。

他轉回頭來的時候,眼中兇狠的神色還未褪去,那帶著點血腥氣兒的眸子一掃過來,梁玥不知怎地,倏地想起了幾個時辰前的那場“慶功宴”。

似是潛意識裏覺得有了依靠,她也不似在宴上那般收斂情緒,而是由著自己的心意,露出些恐懼的表情來。

趙旭卻以為她是被自己方才的模樣嚇著了,眼中懊惱一閃而過,他盡力柔和了自己的表情,試探性地往前踏了一步,見梁玥沒露出什麽更害怕的模樣,這才重又走回床畔。

單寧瞇了瞇眼,咳出好幾口血來,但嘴裏卻依舊沒閑著,“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,這做了半夜的夫妻,珠兒倒知道心疼爺了……”

梁玥不覺一僵,擡頭看向趙旭,見他並未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來,這才松了口氣,可看他這毫不在意地態度,心底卻又生出些微的別扭來。

這點矯情的心態對梁玥來說還是有點稀奇,不過她很快就緩過神來,拉了趙旭過來,顧及著一旁的單寧,她湊得近了些,在趙旭耳邊輕道:“青州兵欲要水淹城池,我們實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……單寧暫且不能殺,他留了一部分人在城外,若是他在城裏有了個萬一,外面的人說不得就挖了河道……再者……”

梁玥想到宴上那位敬酒被懟回去的侯小公子,略遲疑了一下,還是更低了聲音道,“我怕青州和朝之人有些勾結……”

她拉過趙旭的手攤開,在上面一筆一劃,輕輕描了一個“侯”字,又握著他的手合了上。

趙旭卻久久沒有回答,梁玥不由推了推他,想要擡頭去看,卻被趙旭按著進了懷裏。

趙旭雖沒對著銅鏡,但他知道,自己這會兒的表情一定是猙獰極了,他怕嚇著懷中的人。

他看見了……她身上的牙印和掐痕……是別的男人留下的……

心疼,但就像自己的地盤被侵占一般,卻又抑制不住地暴怒。

梁玥的話在他腦中過了一遍,他每個字都聽進去了,可只壓抑著那怒火,就已經費盡了全部的心神,這會兒已經無暇再分析她話中的含義。

他胸膛劇烈的起伏著,過了許久,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,“放、心……就這麽死,太、便、宜、他、了……”

梁玥察覺到他語氣不對,可被他這麽按著,她也無法擡頭去看趙旭的臉色,睜眼卻正對上正在吐血單寧。

單寧似乎也沒想到梁玥會看來,瞇了瞇眼,倏地笑了,那笑中卻滿是惡意。

他舔了舔唇,鮮血在唇周暈開,無端端地生出些悚人的意味,梁玥不覺瞳孔一縮,可……卻眼睜睜地看著有東西緩緩地立了起來。

梁玥:!!!臟話!

她猛地閉眼,那邊單寧卻悶悶地笑了出聲。

趙旭意識到不對,抱著梁玥轉了個方向,將人放在床上,又披了層被子,沈聲道了一句,“你先休息,餘下的事交給我。”

梁玥察覺到他語氣中的壓抑,想要開口說些什麽,可趙旭那話落下,就疾步走了出去,順帶拖死狗一般把地上的單寧往外拖去。

外面的石板路粗糙,皮肉和地面相觸,單寧被拖過的地方,留下一道分明的血痕,可他仿佛沒有痛覺一般,一路低低地笑著,“英雄救美?”

他把“英雄”二字咬得極重,話裏帶著些莫名地嘲諷。

趙旭知道他的意思:他手裏沾得血比單寧只多不少,至於無辜不無辜?……又有哪個人該去死呢?他們這種人,稱一句“英雄”實在太過可笑。

“我今兒在堂上削了個人彘,可把那小珠兒嚇壞了呢……小臉煞白煞白的,身子也冰冰涼涼的,嚇得直往我懷裏鉆,一邊兒鉆還一邊說……”

他似乎是笑得急了,急促地喘了幾下,才可以捏著嗓子,拿著腔兒道,“我要——”

“這聲兒喚得,真是把命都給她了,你說是吧?”

趙旭臉皮抽了抽,他告訴自己把單寧的話純當放屁,可到底還是忍不住,抓著他的手一個使力,單寧的手腕就被他卸了下來,又順手又往下拽了拽,改拉著手臂拖人。

對於這般折磨,單寧只悶悶地哼了一聲,又神色如常,繼續喋喋不休道:“可我把命都給了,那小珠兒可不是很想要……反倒還是有些怕我?你說這個如何是好?”

趙旭豈會聽不出單寧這是在影射他呢,他不欲搭理這人,可腦中不期然又想起方才那一幕,她看著他時,眼中是滿滿的恐懼……

手臂上的疼痛驟然加重,單寧臉上的笑意卻越深——

……郎情妾意?他倒要看看趙旭身上那層羊皮能披多久?

而被獨自留在房中的梁玥,怔怔地發了會兒呆,突然意識到了什麽,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——

斑斑駁駁的痕跡,方才那惡心的感覺又犯了上來,她踉蹌著下了床,走到那浴桶旁。想到方才單寧坐再裏面過,她也不欲進去,只用手鞠著水,潑到身上,一點點地搓洗著……水放了這麽久,早就涼下來,梁玥又是這麽站在外面鞠著水洗,更是格外的冷。

左半扇門被趙旭進來的時候踹了倒,這會兒也關不上,涼風從門進來,繞過屏風,在梁玥身上激起一顆顆細小的疙瘩,冷得她打起了哆嗦——

……真冷啊。

梁玥默默地這麽念了一句,有什麽更熱些的東西滴到了手背上,旋即就和那水珠混雜在一起,尋不見蹤跡。

梁玥沒折騰許久,洗得差不多了,就擦了擦幹,她原本的衣裳或濕或碎的,早就不能穿了,只在房內找個件原主人的衣裳暫套了上。

床.上的被褥早就因為她方才在上面那一陣蹭浸了濕,梁玥又折騰著換了被褥,這才重新躺了上。

她以為自己應當很難入睡了,畢竟這一整日發生的事兒實在太多,但意外的,她人方一沾上床,就沈沈睡去。

天色漸明,一整夜的折騰過去,方易主的臨水城又歸了原主,昨日的種種就恍如一場夢境。

趙旭一身血腥味地從牢裏出來,忙碌了整個下半夜的甄微正迎上他,有些混沌的腦子慢了半拍,湊近了才想起來拱手行禮,“下官見過大將軍。”

趙旭隨意擺了擺手,似是想起什麽,提醒了他一句,“死了。”

——誰?誰死了?

甄微不及問,眼前的人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。

他動了動有點遲緩的腦子,這才想起趙旭昨夜是去審問單寧和那位侯姓的內應了。

不過,這會兒城外的青州兵散了去,臨水的水淹之危也是解了,確實不必留著單寧了,不過那位侯小公子……最好還是留著活口。

甄微疾步去了牢房,甫一進去,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,和牢房裏原本的黴味兒混在一起,熏得人幾欲作嘔,甄微內往裏走了不多遠,就瞧見被綁在架子上的那“人”……不、那是一具已經快沒有人形的屍首。

但只看著就讓人心裏發冷,甄微不敢多瞧,連忙背過身去,就看見了正對著那牢房的侯小公子:他到沒怎麽上刑,雪白的囚衣上只有零散的幾道鞭痕,但顯然是已經被嚇破了膽子。

甄微一看過去,他就整個人一個激靈,哆哆嗦嗦道:“我交代了、我都交代了,求求你殺了我罷……殺了我罷……”

甄微做郡守這麽久,也是審過不少犯人,只人人都求的都是“饒命”,這侯小公子反倒是求死。

見甄微久久不答話,那侯小公子上下牙齒也不受控制地碰撞著,襠.下又淅淅瀝瀝地淌出些淡黃的液體,和腳下的水跡混在了一起。

甄微總算明白那點若有若無的腥臊味兒是哪來的了,他順著侯淩的視線轉了頭,看到一旁的桌案上的一份已經畫了押的供狀。

那邊,總算稍發洩下郁氣的趙旭走了出去,他本想直接去找梁玥,但腦中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單寧那句“她怕”。

趙旭低了低頭,就看見自己一身幹涸發黑的血跡,他不由腳步一頓,隨意找了個門戶大開的空院子——昨夜那一場混亂,這般的院子隨處可見。

他大步走到井邊,徑自打了水往身上沖去,縱使如今盛夏,清晨時也帶了些涼意,井水又是冰冷,這般沖洗,若是換個身體弱的人來,怕是要止不住地打顫了。

不過,趙旭顯然跟身體弱不沾邊,冰涼的井水從肩上澆過,反倒讓他清醒了幾分。

單寧瀕死前,那句囈語卻又在腦中回響——

“……咱們是一類人……”

他這話甚至帶著點笑,像是詛咒一般,盤桓不去。

鎧甲上的血跡被沖下,腳下這片地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。

趙旭將手中的木桶狠狠地摔倒了一邊,桶身磕在石頭上,霎時四分五裂。

——去他娘的一類人,不過是個手下敗將!也敢這麽信口雌黃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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